吴才人来润悦阁见杨更衣只是走个过场, 并无拉拢之心, 也不是来耀武扬威的。
杨更衣不见她,正合她意。
省得她还要装模作样, 多费一番力气和口舌。
玉玢自作主张, 胁迫杨更衣前去缀霞居拜见,并非吴才人所愿。
那厢,玉玢话音刚落,吴才人就立刻与替杨更衣出来传话的宫女道了声“不必让杨更衣夜里来回奔波”, 便转身告辞了。
然而,吴才人刚回缀霞居不久, 杨更衣便匆匆赶来登门拜见。
大约是走的太急, 杨更衣的裙摆都被地上的雨水给沾湿了。
而这时, 景嫔那边正好来人, 正在为云栖等人安排住处。
雅音作为吴才人身边的掌事大宫女,被安排住在吴才人寝殿东侧的耳房。
玉玢和墨心则被一同安置在了西耳房住。
杨更衣到时, 云栖、赵姑姑、有德、还有碧蕊, 正要随景嫔派来的大宫女玉琅到后院, 去瞧瞧他们的住处。
玉琅明显与随杨更衣一同前来的宫女相熟,待杨更衣进屋以后, 玉琅便问了侯在屋外的那宫女一句, “春杏, 杨更衣深更半夜的跑来吴才人这儿做什么?”
春杏一脸心有余悸的朝屋里望了一眼, 才悄声将之前在润悦阁发生的事, 简要的跟玉琅讲了一遍。
尽管春杏讲话的声音不大, 但因廊上安静,云栖他们都听见了。
云栖也不知该骂玉玢蠢,还是居心不良。
玉玢所为,分明是在给吴才人拉仇恨呀!
玉琅听完春杏的话,虽然没说什么,但待会儿回去复命时,一准儿会将此事禀告景嫔。
景嫔那边说不定正愁没理由发作吴才人,这下可不用愁了。
至于杨美人,绝对已经记了吴才人的仇。
日后怕是一有机会,便会想着要报复吴才人。
云栖越想就越觉得玉玢这是故意的。
玉琅原本待云栖他们颇为和气,这会儿明显冷淡下来。
在将人领到后院以后,一句话也没交代,就转身走了。
云栖和赵姑姑只能带着有德和碧蕊自己摸索,自己给自己分好住处,再忙着收拾住处。
待到把屋里收拾到能住人,已经是三更天了。
与在行宫时一样,云栖还与赵姑姑同住一间屋,有德单独住一间。
而碧蕊终于摆脱了玉玢,自己独占一间屋。
不过这只是暂时的。
之前,听玉琅跟吴才人提了一嘴,说吴才人身边还少个二等宫女,回头掖庭那边应该会挑个人调过来。
如此这般,碧蕊屋里很快就会搬进去新人。
与碧蕊来说,生人并不可怕,只要不让她再跟玉玢一起住,她就谢天谢地了。
乘马车赶了一天的路,又忙着收拾到半宿,大伙儿都累了。
在简单把床铺好以后,便各自睡下了。
云栖服下张北游张太医千叮咛万嘱咐,让她每日临睡前一定要服用的药丸,又给膝盖上过药以后,也躺下了。
头刚一沾到枕头,云栖就睡着了。
云栖虽入睡的很快,却睡得并不安稳。
她一直都在做梦,梦到了不少人。
她梦到了许久都没梦到的宜香,梦到了这两日经常梦见的容悦。
她还梦到了从前从来都没梦到过的宋氏,甚至还梦到了雅芙。
梦中,除了宜香一直都在对她笑以外,其余三人无一例外,都在一边哭一边对她喊冤。
云栖在凄厉到过于真实的哭声中惊醒。
天还没亮,窗外雨依然在下。
云栖深呼吸几下,让自己慢慢冷静了下来。
之后,她便忍不住开始回忆之前的梦。
云栖很清楚,宜香、宋氏、还有雅芙,都是被人所害,含冤而死。
而容悦则是得急病,暴毙而亡。
那么,容悦为何也在梦中向她喊冤呢?
难道容悦的死另有隐情?
这其中能有什么隐情?
云栖冥思苦想了一阵儿,却毫无头绪。
“睡不着了?”睡在隔壁床的赵姑姑,不知何时已经醒来,正坐在床上看着云栖。
“嗯。”云栖应了一声,也扶着床沿坐起身来。
“怎么一大清早就愁眉苦脸的,昨夜没睡好?”赵姑姑问,已经观察了云栖一会儿。
云栖一边揉着胀痛的太阳穴,一边回道:“昨夜一直都在做梦。”
“你之前一直瞪着眼发呆,就是在寻思昨夜做的梦?”
云栖点点头,“是。”
“正所谓日有所思,夜有所梦,没什么玄妙的。你可不要庸人自扰。”赵姑姑开解说。
云栖听了赵姑姑的话,先是怔了一下,而后颇为自嘲的笑了笑。
正如赵姑姑所言,她的确是庸人自扰了。
她怎么能仅凭一个梦,就无端怀疑容悦的死因。
容悦是病死的,这是事实,她真的是想多了。
“姑姑说的是,我不再胡思乱想了。”
赵姑姑冲云栖笑笑,“时辰还早,你再躺会儿,今儿还有得忙,不好好养精蓄锐可不行。”
“不躺了。”云栖说,“昨夜黑灯瞎火的,都没怎么看清楚,我得早早起来,再去熟悉熟悉地方。对了姑姑,昨夜我见院里的小厨房空空如也,灶台上连口锅也没有,咱们怎么开伙呀?”
“咱们不能自己开伙。”赵姑姑答。
“不能?”云栖不解。
赵姑姑解释说:“按照宫中规矩,只有身居嫔位及嫔位以上的妃嫔,才能私设小厨房。如才人这般位份不够的妃嫔,一日三餐皆是由御膳房备好,再分送各处。”
“可在行宫的时候,才人明明有自己的小厨房。”云栖依然很不解。
赵姑姑耐心十足,“之前,在行宫中长住的主子一共就只有两位,一位是昭怀太子妃,一位就是咱们才人,自然是怎么方便怎么安排。皇宫不比行宫,什么都得按照规矩来。”
云栖点点头,又问赵姑姑:“如今,才人既已不能再私设小厨房,那么姑姑这个厨子和我这个烧火丫头,要怎么办?”
赵姑姑想了想说:“兴许会被安排去做杂役,也兴许会被叫去景嫔的小厨房打杂。”
云栖自己倒是无所谓,可是……
“如此,也太委屈姑姑了。”
赵姑姑摆手,既坦然又从容地说:“左右我也不会在毓秀宫待太久。”
“姑姑的意思是?”云栖问。
赵姑姑反问云栖,“怎么,你回头调走的时候,不要带上我?”
“当然要!”云栖毫不犹豫地答。
赵姑姑一笑,“那不就得了。只是做一阵子杂役而已,记得当年我刚入宫的时候,就被安排去做洒扫的杂活,还被派去扫过长街。你知道哪个季节的长街最难扫吗?”
“冬季。”云栖答,紧接着又补充说,“冬日里扫雪很辛苦。”
赵姑姑点头,“当年,我正是赶上冬天下雪的时候,被派去清扫长街的。
你不知,赶上下雪天,尤其是下大雪,一整个白天你都别想闲着。
地上只要覆上一层薄雪,你就得赶紧去把雪清了。
白天闲不着,夜里也是一样。
怕雪积的太厚,第二天不好扫,夜里每隔一个时辰,便要去清一波积雪,一晚上最少也要折腾两回。
那时的日子是真苦,苦的让人觉得都快活不下去了。
但最终也都熬过来了。
俗话说得好,好死不如赖活着,人只要活着便有可能遇上好事。
你瞧,比起当年,我如今的日子过得不知有多好。
管他安排我去做杂役,还是去劈柴烧火,都比大冬天的到长街上扫雪要好。
我一点儿也不觉得委屈。”
云栖很赞赏赵姑姑的豁达,笑嘻嘻地应道:“姑姑说的是。”
……
按照宫中规矩,后|宫妃嫔每日晨昏都要去凤仪宫向皇后请安。
吴才人自然也要守这个规矩。
吴才人前脚刚走,景嫔那边后脚就来人了。
来的人还是昨夜的玉琅。
她是特意来找云栖和赵姑姑的。
玉琅说,吴才人位份不够,按照宫规是不能私设小厨房的。
景嫔娘娘有吩咐,说自个的小厨房里正好缺人手,叫云栖和赵姑姑除了早膳以外,午膳和晚膳前都要去小厨房帮忙。
至于其余工夫,她不做约束,云栖和赵姑姑可以随吴才人差遣。
景嫔这一安排,也算是在云栖和赵姑姑的意料之中,两人并不意外。
玉琅说,要带云栖和赵姑姑去小厨房认认地方,便领着两人往外走。
好巧不巧,正撞见刚从房里出来的玉玢。
玉玢瞧见玉琅,先是一怔,而后立刻转身要回屋,神情明显带着几分仓惶。
“是玉玢姐姐?”玉琅问,声音又温又柔又和气。
可云栖瞧玉琅的目光,却并不那么和善。
被玉琅打招呼的玉玢并没有回身,只是“嗯”了一声,便推开屋门要进去。
玉琅见状,立马快步上前,将玉玢刚推开的屋门给拉上,不让玉玢进去。
“还真是玉玢姐姐。昨夜刚一见面,我就觉着像,却没敢认。这三年间,玉玢姐姐可是变了好多。”
玉琅一边说,一边上下打量了玉玢几遍,眼中带着明显的讥诮。
“此番,我受主子嘱托,留下照看整个毓秀宫,便没能同主子一道去行宫。
昨日主子回来以后,我听随侍主子的玉珀说,说她在行宫见着玉玢姐姐了,还说玉玢姐姐变化可大了,整个人都颓唐憔悴的很,我还不信。
玉玢姐姐是何等样的人物,怎么会变成玉珀说的那样。
如今亲眼见着姐姐,才知玉珀并没有胡说。
怎么,难道这几年吴才人对玉玢姐姐不好吗?
从前吴才人与姐姐可是亲如姐妹,知姐姐脾气不好,吴才人一直都很迁就姐姐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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